内长城的锦绣堂口在哪里？

  九女峰位于内丘侯家庄乡张北洼村，西北紧邻赞皇嶂石岩风景区，东面则挨着临城蝎子沟,因九座如仙女玉立的山峰而得名。九座山峰形态各异，错落有致，有的俯身低首似凝眸遐想；有的仰首高歌,似抒发情怀；有的亭亭玉立，姿态袅娜；有的神态悄然,窃窃私语；还有的像面镜梳妆，神情悠然……每当阳光初露，群峰熠熠生辉，浮云飞流，时隐时现。九女峰，似从天飘拂而降，又似从地直摇而上，惟妙惟肖，栩栩如生。

  九女峰风景区景色秀丽，以“山雄、势险、坡绿、谷幽、景奇”称绝。风景区有杏峪自然保护区，面积400多公顷，是邢台市目前仅有的保存较好的原始森林生态群落，也是动、植物的宝库。景区是集文化体验、生态休闲、乡村体验、农业观光、养生度假、商务会议、旅游地产于一体的乡村旅游综合体，是休闲旅游及纳凉避暑、养生健体的好去处。

  在邢台，流域面积最大的河流当属湡水，即今沙河。《水经注》云：“湡水出赵郡襄国县西山，东北入寖。”也就是说，湡水源自邢台西部太行山，再由邢台东北汇入大陆泽。寻踪觅源便会发现，一个庞大的水系实在令人惊叹。

  湡水最深邃的源头当属内丘的杏峪。杏峪位于山西省昔阳县、石家庄市赞皇县、邢台市内丘县两省三县分水交界处附近，东临九女峰。杏峪一带是太行屋脊，山川纵横，峰峦叠嶂，这里的嶂石岩、黄安垴、寒山垴、福禄寿山等，水源丰沛，山泉富集，汇涓流而成湍水。

  河流出杏峪川，合桃园川水南下。在内丘白鹿角，汇西川鹤度岭之水，东南下泄。在内丘岗底，汇东来摩天岭川水，奔腾南下。至信都宋家庄，汇马岭关川水，继续南下，注入野沟门水库。在野沟门水库，宋家庄与将军墓川水合流后，始称野河。野河之水从水大坝倾泻而下，汇合前河岔——后河岔、八岩——上东峪等沟壑之水，过信都区板桥，汇浆水川流水，改东南流向。在信都区庞会，汇路罗川洪流，向东南注入朱庄水库。出朱庄水库大坝以下的河道，又汇入了孔庄川、渡口川的水流，野河与孔庄川、渡口川汇流处以下称为大沙河，大沙河曲折东流，过沙河市全境，进入南和区始称灃河，向东北流，在任泽环水村，汇入顺水河、洺河水北流，至隆平（今隆尧）汇入大陆泽。

  湡水由内丘杏峪至大陆泽，中间经流内丘、信都、沙河、南和、任泽，加上百泉河（七里河）涉及到襄都、开发区等，足见水系庞大。

  太行有八陉，邢台虽然没陉，但可以说湡水胜过一陉。陉也就是穿越太行山的峡谷，即道路。河道、河道，沿河而道路，这就是大自然的杰作。一条条湡水支流，大多数都是发源于穿越太行山的古驿路上，发源地的位置一般在冀晋分界岭。据明嘉靖二十七年（1548年）王士翘撰《西关志·故关》记载，顺德府（邢台）地方隘口二十四处。实际上，每一处隘口皆为山川水道自然形成。川川溪流，不论在何处汇合，最终都注入了湡水，从而积淀了深厚的历史文脉。想要全面挖掘湡水文化，恐难一言而尽，只好一斑窥豹，单独表一表杏峪。

  杏峪真是幸遇，作为湡水源头，最能展现古驿路的风貌。这里地处顺德府太行山隘口的最北端，仅杏峪一带就有四处隘口：锦绣堂，龙讲沟，青沙崖（岩）、邢（行）家峪。锦绣堂为主隘口，又称杏峪口。旧时，就连真定府（正定）赞皇县南部的一些村庄也要绕到杏峪，翻越太行山，而后进入山西昔阳县。山水联一脉，悠悠古驿路，这便是杏峪的文化主脉。

  春秋末，晋国大卿赵简子家臣董安于在太原盆地北端晋水北岸，悬瓮山东侧修筑城池，因在晋水之阳，故称晋阳城。因此晋阳成为太原古称。晋阳原本为晋国赵氏的根据地和早期都城，与邢地的关系非常密切。赵简子建城于晋阳，而分封庶子赵毋恤（赵襄子）采邑于邢。因此，邢地又称襄国，实乃赵襄子之潜邸。赵襄子承袭赵简子晋卿之职后，以晋阳为都城，联合韩魏，经过晋阳之战，消灭了智伯，奠定了三家分晋的基础，后赵国定都邯郸，一直倚重于邢地。其中的关键环节，就是湡水起到了沟通邢地和晋阳的作用。

  晋阳太原与襄国邢台皆为赵氏的主要活动地域，两地联通的道路，主要经过内丘的锦绣堂、鹤度岭，邢台（信都）的马岭、黄榆岭等，翻越太行之脊后，沿河而下。在宋家庄向东，可翻过土门，沿溹水到达邢台、内丘。另一条道路，沿湡水南下，则能到达沙河，再去往邯郸。这便是晋阳通往邢地与邯郸古驿路的主线。

  古驿路在山西段较为弛缓，但山前地带山峰巉峻，落差很大，山路非常陡峭。金末元初，一代文豪元好问曾赋有诗句，其形容最为贴切了，“仙人台高鹤飞度，锦绣堂倾去无路。人言马岭差可行，此似黄榆犹坦步”。他从“高”和“倾”形容了内丘二隘口的陡峭；由仅可“差行”来夸张了邢台（信都）二隘口的险要。相对而言，由于锦绣堂隘口地处邢台地段最北端，距离太原最近。于此下山，便进入湡水主河道，基本都是弛缓的道路了。所以，自古以来，人们多选择杏峪锦绣堂的驿路，穿越太行山。另外，还有个更为关键的因素就是，人们心仪“锦绣前程”的吉祥寓意。

  锦绣堂作为长城隘口，能够说是杏峪村的文化主脉。但却有个奇怪的文化现象，现在大多数杏峪人不知道锦绣堂是啥意思，究竟在哪里。早在八年前，我曾住到杏峪村，专门去寻找过锦绣堂。爬了两天山，只是找到了一座烽火楼，还以为是锦绣堂。村民却说是青沙岩（崖）。依据记载，锦绣堂北部确实有另一个隘口叫青沙岩。无奈之下，只有沿着山岭继续向南寻找，却并没找到其他存有遗迹的山口，心中生出极大疑惑。心想，连经常上山的村民都不曾了解，难道锦绣堂隘口早已湮没了？经过那一次探访后，并未找到锦绣堂，因此一直纠结青沙岩是否就是锦绣堂，那里分明有遗迹。

  后来，有幸查阅到明嘉靖间王士翘编纂的《西关志·故关》，说有一处“锦绣堂岩石”，上面有像龟背一般的锦缎纹饰，即“有纹，其形如龟背锦，故名”。一下子豁然开朗，原来锦绣堂有着如此渊源，这才是寻找的标记。在一种责任心敦促下，几度动心要去寻找锦绣堂纹石。但碍于腰间盘顽疾拖累，去了好几趟杏峪，始终未能爬山。五一假期，抱着试试腰的心态来一次爬山运动，目的专为寻访锦绣堂。幸有前期采访工作到位，之前从村民李四群那里了解到，他曾见过有一段用白石灰垒砌的石墙。从他所描绘的大致位置推测，很可能就是锦绣堂隘口。于是在他们的引领下，沿古道开始寻找，算是一次有目标去寻找吧。

  关于锦绣堂来历，古县志不见记载，幸有《西关志•故关》“有纹，其形如龟背锦，故名”的重要信息。就是说，只要发现了“龟背锦”岩石，自然就会找到锦绣堂。但锦绣堂这一地名来历如此奇特，还是有很多疑问待解。其中“锦绣”因“龟背锦”而来，这可完全理解，但一个地名，竟然使用“堂”字，究竟是一个堂号，或者厅堂，还是家庭居室，很值得探究。但不管怎样，无外乎说明她是个非常古老和大气的名称。

  我们依照“龟背锦纹石”，以及元好问的“锦绣堂倾”这些历史信息去寻访。首先是在半山腰找到了两个洞穴，发现在其中一个洞顶上有龟背锦纹饰，粗大鲜明，无比震撼。山洞也确实好像一个锦绣的厅堂，但不敢断言这是锦绣堂。由于在这一带，很多岩石上分布着龟背锦纹饰。过了洞穴，然后是古道分开了岔路。我们第一步选择沿着较为宽阔的车马道，登上了山顶垭口。原本在古道上并没什么惊喜发现，到了山顶，地质结构发生了变化，不可能找到《西关志•故关》所谓的“龟背锦岩石”。龟背锦是寄生在丹霞地貌的红砂岩上，而山岭上的垭口多为平坦地势，山西那边海拔较高，也根本谈不上“锦绣堂倾”的险峻可言。既无隘可守，也无文化遗迹存留。说明原来想象的锦绣堂隘口，并未设在山岭上。只好沿岭北行，从另一个垭口古道下山寻找。在半山腰处，终于找到了村民李四群所说的用白灰垒砌的石墙。当看到这些石墙断垣，一种疑惑顿然而生，让人一头雾水，难道在此半山腰也能设隘防守。揣着疑问仔仔细细地观察，竟然发现这样的石墙不是一堵，而是上下三堵，再看看周围环境，终于释然了。

  这里确实就是锦绣堂隘口。《西关志•故关》记载：“锦绣堂口，北至关二百五十五里，内丘县地方，外口紧要，边墙一道。”也就是说，锦绣堂口是由三堵石墙组成的一道边墙。表面来看，这种据下防上的被动布局，也只能是防御和对付小股流窜的游骑（达虏）的骚扰，其实这恰是明长城的基本功能。至于大规模的军事进攻，那是绝对不堪一击的。细加分析还会发现，锦绣堂隘口有着自身的独特性。之所以设计三堵石墙，这就好比建造了瓮城。只要游骑马队破门进入第一堵墙，算是进入了第一个瓮中，若再破门进入到下边的第二瓮，想撤回去已不太可能了。因为石墙的门口很窄，上下陡峭，向下冲很容易，要想向上撤退，即便石墙门口没被封堵，也是仅容单骑艰难爬行。此时的游骑马队想回撤已然很难，向下冲又心存忌惮，难以预料下面还有没有石墙，就等于困在了“瓮”中。假若守卫驻防在两边山上，正好先来个滚石，再来个“瓮中捉鳖”。这便是锦绣堂隘口的精巧设计，不能不佩服古人的智慧。

  独特的守关方式，需要大量驻守人员，这从《西关志•故关》记载的驻防人员数量能够获得印证。“鹤度岭守口委官二员，防守民壮五十名；锦绣堂守口委官一员，防守民壮七十名”。也就是说，锦绣堂口明显比鹤度岭口多了十九人，完全是为了“瓮中捉鳖”多做准备，彰显了布防上的实力。

  从隘口再往下走，就能看到好似刀劈的万丈红埝崖壁，胜似一幅锦绣绸缎，绝对是一种绝无仅有的震撼和惊艳。立马想起了元好问的诗句“锦绣堂倾去无路”。等回到了古道分岔口，再去看洞穴顶端的龟背锦，所有的疑问都被化解了，原来这两个洞穴就是锦绣堂，一个古老大气的地名雅称。

  杏峪真是幸遇，大自然的恩赐，为杏峪造就了绮丽的山川；天公作美，在杏峪缔结出神奇的两个洞穴。上罩龟背锦，恰似云锦幔帐；下铺石板炕，胜过檀木香榻，这就是古老的洞房锦绣堂。锦绣堂缘于龟背锦而来。龟背锦也就是龟背石，一种独特的文石，纹饰如龟裂，形状似龟背，色丹赛锦绣，寄寓长寿富贵。锦绣堂出文石有着诸多历史印证，《山海经•北山经》中有大量关于文石的记载，指的就是太行山文石。《书•地理志》记载：“邢州……土贡：丝布、磁器、刀、文石。”这里的文石即龟背锦。说明早在唐代，邢州内丘不但进奉邢窑瓷器，还进贡太行文石龟背锦。另在《元和郡县图志》亦有记载：“邢州……开元贡。文石，狮子，丝，布。”至今，锦绣堂附近还保留着开采文石的痕迹。

  遥想当年，赵襄子穿越太行，几度驻足锦绣堂。忽然间，茅塞顿开，原来美妙的《诗经·国风·唐风·绸缪》的篇章就发生在这里。

  “绸缪束薪……绸缪束刍……绸缪束楚”。是赵人在这里演绎了一段和合美满，温情洞房的情景剧。

  锦绣堂的洞口朝东，迎面福禄寿山奇峰林立，好似三星排布。三星即参星，黄昏后始见于东方，值此天地映衬，巧妙对应了“绸缪束薪，三星在天”的美好愿景。锦绣堂东南乃高山坪台，人称跑马坪、滚家寨，犹如仙人居所，由此上下呼应，巧妙邂逅了“绸缪束刍，三星在隅”的良辰美景。洞南寒山垴，概因唐人寒山修身于其间，参悟透锦绣堂之玄机，得道为圣，如此左右搭配，巧妙印证了“绸缪束楚，三星在户”的和合美满。

  杏峪真是幸遇，这里还是白鹿山的犄角，《诗经·小雅·鹿鸣》“呦呦鹿鸣，食野之芩”的所在。白鹿为杏峪带来祥瑞，邂逅湡水成就悠悠文脉，结缘锦绣堂建村立庄。实可谓，一（驿）路风景，《诗》的摇篮，这真是，山水一脉古驿路，锦绣堂前真幸遇（杏峪）。